日本感怀

陈芳 2005年2月


 



过年去了日本。对日本曾经有过的向往来自两个方面:一、对日本企业管理经验的神往;二、被松下幸之助关于如何看待富士山所吸引......。去过日本之后,才发觉自己并不喜欢日本,无论是日本这个地方还是日本的那些人,尽管日本的产品,全世界人人喜爱。

日本是一个资源稀缺,地理环境多变的国家,频繁的地震和潜在的火山爆发威胁,使得日本的东西看起来都很临时,日本的人看起来都很紧张。

一、重物件功能,轻整体感受

在日本度过五个夜晚,有三天住的是普通酒店。普通酒店的房间非常小,小到不能再小,但功能依然齐全。浴房莲蓬洗脸池,多控座厕带暖垫(屁股一动就放水),空调冰箱饮水器,吹风机、熨衣板,甚至配有手电筒,高隔音窗户、高材质窗轨、精美窗帘,超过标准宽度(1米)的单人床、数量充足的衣帽钩、手感舒软的床上用品、操作极其方便的台灯旋钮和各式遥控器......,每一件设施设计均非常的人性化,每一样物品制作都绝顶的精致,所有的空间利用都到了极限,但是我心情却很不好,因为周身没有美感,那么多的物件堆砌在 3m X 2.5m X 2.5m 的空间里 (卫生间 1m X 1m X 2m),其中包括2张床!局部与整体有差距,“窥一斑以慨全貌”不准确。这就是我对日本的第一个印象,还连带怀疑了一个古人成语!从东京到横滨,从箱根到大阪,旅途中见到最多的是日本汽车,还有随处的停车场。停车场分两类:一类是路边的二手车停车场,或者应该称之为二手车市场。高高飘扬的“FOR SALE”幌子,红红绿绿的标价贴纸,中国人眼中诱人的车型和售价,引得同车游伴声声感叹。日本的汽车人均拥有量可能是世界第一,日本的大城市地价昂贵、空间局促也可能是世界第一,但是在日本没有看到任何停车难的问题。日常停车场有很多形式:有方圆几里的大面积公共停车场(比如迪斯尼游乐园停车场)、有民居住宅和商铺门前的专用停车位、有街道马路靠边的临时停车线、还有钢结构的活动式多层停车库以及整幢整幢的停车大楼......。日本人有良好的交通习惯,前后一星期在日本行程1500公里,没有遇过一次路堵,没有见到一次车祸,也没有遭遇无处停车团团转的尴尬,听导游的介绍,良好的习惯由经济重罚所致,良好的秩序由稀缺的资源所迫。

日本的大国民精神有口皆碑,其实是以牺牲了个性自由为代价的。

二、重国民精神,轻个性自由

讲一个日本人的故事。导游叫山本,是个日本人,妻子在家不工作。家有小孩三个,今年分别是2岁、5岁和7岁。说到三个孩子的来由,山本先生苦诉家中母老虎(他妻子)与一帮太太集团经精密算计,以他家当时的经济能力可以供养一个孩子、后来是两个、现在是三个......所以三个孩子才相继问世,包括供养老婆。如果说日本男人是多汁果,日本老婆就是榨汁机。其实岂止老婆对老公是这样,老板对员工是这样,社会对国民的要求也是这样。听起来很可悲,日本是自然长寿最多,却也是自杀率最高的地区。不自杀而想离开人世,在日本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。海啸期间有介绍日本的海啸防御系统很强大;日本的建筑对世界的贡献之一是有极强的抗震功能;日本的消防演习从娃娃抓起;日本的交通管理井然有序;日本酒店的窗户只能打开一条缝;日本的食品卫生有严格的管理检测;日本的饮食结构防止任何日本人变成胖子(相扑的情况例外)......。天灾人祸杀不死,别人害不成,自己灭不了,这就是日本。日本人不愿意回家却离不成婚,狠死了上司难跳成槽,鄙夷他人的同时对人低头哈腰。

用山本的话讲:日本是一个有礼无体的民族 ,表面的礼仪盖不住内心的无助,追求极限的结果是背离了人性的本质。

三、追求极限,科学背离人性

熙熙攘攘的街市,叽里呱啦的音乐,吵吵闹闹的人群,声嘶力竭的推销。东京的电器街头是这样,迪斯尼乐园里的游戏解说员也是这样,脸上绷着牵强的笑容,手足舞着夸张的动作,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日本语言的抵触,还是对日本文化的反感,总之在日本的一个星期里,有好几次反胃的冲动。平心而论,日本是个很现代化的国家。东京是,京都是,大阪也是;建筑是,食品是,音乐也是;电器是,服装是,室内装饰还是。可是经日本人组合并参与其中后,一切显得毫无美感。在日本拍了好些照片,能够留下来欣赏的,都是一些没有人烟,未经雕琢的自然景观,准确的说是远离了日本人生活场景的。即便有人,也得穿上和服,单人独处才稍可接受。日本民风跟现代化格格不入,不和谐导致不美,不美所以精神紧张,精神紧张哪来幸福感觉。在日本的日子里,我内心对于日本人的同情和怜悯一天胜似一天,觉得他们真的好可怜。这种感觉甚至在我去贫穷的非洲国家时都从来没有萌生过。

科学是用来为人民服务的,方便固然重要,吃得再好,用得再好,但工作强度过大,精神压力过高,追求极限过分,导致内心压抑,搞到人人自危,肯定不是人类追求美好生活的真谛。人类历史几千年,如今对资源的无限开采,对人性的无情剥夺,完全背离了人类自然的本性,我想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恐怕已经误入歧途了。

四、适可而止,追求平衡与和谐

听说最近日本出现一个新偶像,叫“春丽”,是匹马,是一匹屡战屡败,屡败屡战的赛马,迄今为止总共参加113场马赛,却从未赢过一场。日本人尊它为偶像可能是因为从“春丽”身上终于看到自己勤勤恳恳一辈子却永无出头之日的命运,也许也稍稍领悟到“春丽”至今孜孜不倦为之奋斗的,只是它的职业爱好,而非竞技事业。我希望“春丽”真正的内心世界,并没有人类赋予它的那么复杂,它或许一直享受着自己应有的生命之美。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在社会上的位置。了解自己,安然处之,适可而止,生活将会变得真正美好!